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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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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西山作為國家景區, 景色宜人。夾道的丁香鋪滿路邊,層層片片的灌木冒出霜紅的葉片,隨風翻騰。遠處煙霭茫茫, 亭臺隱隱,儼然一副天然山水圖。

即便不是節假日, 慕名西山而來的游客依然很多。為了不影響來往游客, 張弛讓同事們別聚集在一起,晚上等著大老板請客吃飯。

這樣一來, 涼亭那就空曠了許多。

看到沈宴寧,席政臉上一閃而過驚訝,下一秒就朝她走來,朗聲笑著:“沈小姐,看來我們註定要做同事。”

沈宴寧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席政,更沒想到傳聞中赫赫有名的大老板會是他, 於是友善地笑起來:“那可能要讓你失望了?”

席政挑眉看她,“怎麽說?”

“今天是我最後一天在聞遠上班。”

“那確是可惜了。”他從張弛點頭的動作裏明確了答案, 臉上略顯遺憾, “沈小姐,我的承諾依然有效。等哪一天你想來, 我這裏隨時歡迎你。”

“好。”她認真地點點頭, “也期待能和你共事的那一天。”

席政的視線隨著她的離開逐漸收攏,藏在鏡片下的眼神是一種令人難以莫測的覆雜。

......

西山除了別樣的景致外, 最出名的還是西山寺。沈宴寧從小隨著母親去過不少江南古剎,無一不是金頂紅墻,蒼松翠柏, 卻是第一次見到北方的古寺。香客來往熙攘,經幡迎風而飛, 檐角上懸掛的青銅鈴鐺顫動著,發出簌簌聲響。

遠處的鐘樓裏傳來陣陣梵音,無數香客接過法物處遞來的香,虔誠地跪拜在蒲團上,祈求佛祖保佑,神明渡人。佛堂裏總是暗淡的,燃不盡的煙像世人求不完的願,而一身海青的僧侶立在門沿,漠視地看著一個個香客下叩。

前來上香的游客居多,沈宴寧被人群推搡著擠進了佛殿裏。大雄寶殿的殿宇大而壯觀,蒲團上有僧眾在念經,路過香客不敢出聲叨擾,雙手合十一一拜過。

她在殿宇中繞了一圈,行至西邊客堂時卻停了下來。

隔著不大的菱格窗看見一個十來歲的男孩執筆端坐在矮木方桌前安靜地抄著佛經。一旁青衫長褂的僧侶點燃了三支清香,一縷青煙繚繞升起,朦朧煙霧裏,她突然就想起了孟見清。

他小的時候是不是也曾這樣獨自立於桌前抄上一日佛經?是不是也曾焚香祈願,慢訴所求?是不是也曾心敬神明,常懷本心?

那麽到如今,孟見清,你是否依然從心呢?

來往人聲隱沒在裊裊梵音中,沈宴寧在低聲頌音中駐足良久,悄然離開了偏殿。

出了寺門,右手邊的偏殿裏可以請手串,她原本打算下山了,不知怎的,又突然折返回來,立於殿前,認認真真地看了每一條手串,最後挑了一串香灰瓷佛珠。

工作人員問她需不需要開光,如果需要的話可以前往偏堂,那裏有大師專門開光。

她想了想還是過去了。

排隊等開光的人有不少,沈宴寧等了有一會兒才輪到。進去後,小僧囑咐他們需要手捧著開光的物品跪在墊子上,大師誦經期間,可以默默禱告許願,整個過程耗費時間不多,多數人選擇開光無非是圖個儀式感。

但沈宴寧跪在蒲團上,在淺淺佛樂中,無比虔敬地瞻仰著面前的佛像金身。

不知道佛祖有沒有聽到她的心聲,能不能渡盡她的宏願?

......

回程的路上因為大老板的突然來襲,車廂裏鬧哄哄的,只有沈宴寧安安靜靜地看著窗外,在這場熱鬧局裏像個旁觀者。下車的時候,也婉拒了晚上的聚餐,同組組員知道她的性子,沒再強留她。

茫茫夜色中,她孤單佇立在街口,手心裏攥著那串佛珠,看著一輛輛車在面前飛馳而過,腦子裏就一個念頭——她想見孟見清,很想很想。

電話被接起的那一刻,她深吸了一口氣,“你在哪兒呢?”

沈宴寧很少主動給他打電話,孟見清接到的時候還有些詫異,從吵鬧的氣氛裏抽身出來,回她:“今天葉幸生日,在璞瑄給她慶生。”

她那句“玩的開心”還沒說出口,就聽到他說——

“要不要過來?我來接你。”

葉幸的生日宴沒有想象中的人多,現場環境也挺安靜的,都是之前常見的那撥人,外加她一批大學同學。

沈宴寧進去時,她頭上戴了個生日帽,被人圍坐在中間打撲克,看到她眼睛亮了亮,招手喊:“寧寧,這裏!”

如今的沈宴寧應付這種場合已經駕輕就熟,沒有孟見清搭橋架梁也能很好地融入其中,偶爾對方遞過來幾句玩笑話,也可以四兩撥千斤地撥回去,慢慢地孟見清身邊的人也都適應了她的存在。

滿室氣氛熱烈,一張矮腳茶幾周圍坐滿了人,葉幸是場上最活躍的那個,興致高昂地招羅人玩游戲。

沈宴寧和孟見清一起在邊角坐著,環顧一圈,沒看到趙西和的身影,以他愛玩的性格沒道理今天這種聚會不參加,於是側身問:“趙西和怎麽沒在?”

孟見清:“他名下的公司出了點問題。”

“很麻煩?”

“倒也不算麻煩。”他晃了晃酒杯,舉起喝一口,“財務上一點問題,梁宵一會解決。”

包廂裏燈光晦暗,孟見清整個人陷在沙發裏,今天這局他本不想來,他和葉幸的交際不算太深,即便場上有幾張熟面孔也懶得應酬。再加上白天和孟見川的那通電話,讓他的心情越發糟糕,放下酒杯,拉住她的手腕,說:“你很希望他來?”

沈宴寧:“嗯?”

她剛才專註在趙西和的事上,一時分了神,再擡頭,看見他發涼的眼梢。

他懲罰似地捏捏她的虎口,低語了一句,“你這誰都操心的性格怎麽考上京大的?”

有點譏誚的口吻。

沈宴寧屏息凝神,連他什麽時候放開自己手都不知道,視線黏在他臉上,試圖找到任何一絲他吃醋的痕跡。

“好啊,你們兩個躲在這膩歪呢!”葉幸突然走過來,強制打斷這場尋覓,拉著他們過去玩游戲。

沒等她起來,孟見清兀自走了過去。

那天晚上,趙西和特地為葉幸準備的豪華煙火在璞瑄頂樓燃放了一夜,眾人紛紛舉杯慶歡,香檳浮沫擊碎一室,葉幸無疑是全場最高興的一個。

可那天,沈宴寧比過生日的葉幸還要高興。

大學生的酒桌游戲一向幼稚,但幼稚歸幼稚,情竇初開的男孩女孩只有在一次次的試煉游戲中才能模模糊糊地感受對方心意。

沈宴寧雖然還處在學生時代,但和孟見清的相處通常非常成人化,沒有那麽多的情感鋪墊,好像只是自然而然地走到了這一步。

至於要去評估這份相處中究竟是哪一方投入精力更多,哪一方更加受重視,這看起來似乎並不重要,因為在他們這裏從來沒有一個量化的標準。

轉盤指針指向沈宴寧和孟見清,他們無奈對視一眼,被迫完t成這場幼稚戲碼。

最興奮的還是葉幸,一邊講述游戲規則,一邊故意將他們兩個位置隔開,“這是默契挑戰,待會兒我會報出兩個詞,你們要在第一時間做出選擇,不許看對方哦。”她再三警告。

沈宴寧不想掃興,點頭應下。至於孟見清,無所謂玩不玩,倒是願意陪著她摻和一回。

原本只是一個小游戲,但看到葉幸一臉鄭重的模樣,包廂裏一下子安靜下來,所有目光都聚焦到他們身上,搞得沈宴寧都緊張了起來。

“開始吧。”她清了清嗓子。

葉幸裝模作樣地擺了幾個假動作,緊接著出其不意地喊出兩個詞:“西瓜還是草莓?”

“西瓜。”兩個人異口同聲。

“還算默契嘛!”她嘖嘖幾聲,“再來。”

“晴天還是雨天?”

“晴天。”

“雨天。”

“星空還是月亮?”

“月亮。”

“星空。”

......

“冬天還是夏天?”

“冬天。”

“夏——”

除了第一輪,後面的幾輪,兩個人沒有一次是對上的,說到最後,沈宴寧的聲音都明顯虛了。

葉幸實在看不下去,吐槽道:“你們兩個怎麽回事?我路邊隨便拉兩個人說不定默契度都比你倆高!”

沈宴寧看了眼對面的孟見清,心裏莫名滿騰出一股愧疚。

但他只是微微掀起眼皮,說:“繼續。”

葉幸提醒他們,“最後兩輪了啊,要不然我也沒詞了。”

不知道是誰打開了音樂,柔和的女低音緩緩滑入耳朵。

“一見鐘情還是日久深情?”

“一見鐘情。”

“一見鐘情。”

終於對上一次。

周圍歡呼一聲,蓋過了背景音。葉幸看有戲,激動得聲音拔高了幾分,繼續乘勝追擊。

沈宴寧暗自松了口氣,接著就聽到她問:“攜手一程還是相伴一生?”

她下意識看向孟見清,卻被葉幸橫亙在中間,幾乎看不到他的臉,就像看不到他們的結局。

“不許思考哦,第一時間回答。”葉幸催促道。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這一次,兩個人像是突然連通了心脈,不約而同地沈默了起來。

煙花還在燃放,一簇比一簇耀眼,一簇比一簇短暫,即便如此,觀賞它的人依然會為之驚嘆。

看過這麽絢爛的煙花,還能對蒼白的火花感興趣嗎?

沈宴寧不相信。那是能夠點燃整個生命年華的煙花,是值得在耄耋之年拿出來反覆炫耀的煙花,是青春裏任何人都無法覆制的煙花。

是繁華京城下,她和孟見清同賞過的一片明彩星辰。

或許在她虔誠地跪在佛祖面前,許下孟見清一生浪蕩自由的祈願時,她和他的人生就註定無法再有交匯。

煙花終究是有燃放完的一刻,同一片煙火盛況是看不到第二回的。

她像是終於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緩慢地啟唇。與此同時,孟見清的回答也一並落地。

他們難得的再一次默契了一回——

“攜手一程。”

游戲結束了,葉幸這個人工擋板也自覺離開了,沈宴寧終於看清他了。霓虹花火裏,他依然漂亮,依然自私冷漠。

她卻不敢再看了,突然一低頭,鼻子泛酸。

中途的這場游戲並沒有引起太多軒波,大家照舊平淡如水地又度過一夜。

晚上臨睡前,孟見清習慣擁著沈宴寧聊上一會兒。她埋在被子裏,把求來的手串摸索著套到他的手腕上,忽然鄭重其事地說:“這是我去西山寺買的。下周我就要開學了,會很忙......”

孟見清把手伸出被子,看了眼,沒表現出多大情緒,把她拉進懷裏,挑逗地笑著:“阿寧,你這樣看起來像個提起褲子就跑的渣男。”

沈宴寧沒他那麽沒心沒肺,說:“你上次不是說你的那串佛珠丟了嗎?”

“特意買給我的?”他明知故問。

她很用力地點點頭,帶著絲忐忑,對上他的雙眼:“孟見清,我希望你平安地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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